医生的眼泪
■医生手记
什么时候,能让医生把十八般武艺都使得出来,没有任何阻挡,不管是经济上的,精力上的,政策上的,家庭上的,全心给病人看病、治病,也许,医生不会再有无奈和遗憾的眼泪。
祝医生是出名的女汉子。个子娇小,铅衣穿着一站就是一天,有次从早上10点做手术到第二天清晨4点,衣服换了几身,人没下过台;有急诊手术时,更是可以飙车时速100公里以上,把8岁的女儿一个人丢在家里过夜,老公在千里之外出差。
就这么一个人,却有一次哭得稀里哗啦。
那次,是祝医生的母亲做冠脉造影。
祝医生的父亲早逝,母亲怕给姑娘添麻烦,一个人住在老家,平素心脏不好,常发心绞痛,也不告知她,自己去医院拿点药吃就算了。祝主任忙,也没有什么时光回去看看,基本不知道。
这次,老人家发了严重的心绞痛,当地医院不敢歧视,坚决请求见家眷。老人家没方法,通知了祝医生,转了过来。事先,老人家就表现,坚决不放支架,否则,连冠脉造影都不做。怎么做工作都不行,认定,如果到了须要放支架的田地,就解释命不该活,不想苟延残喘。大家你言我语合计着,先做冠脉造影,兴许老人看了自己血管的情形,就能懂得支架的作用,说不定赞成呢,只有祝医生若有所思地摇摇头,什么都没说。
按道理讲,医不自医,家人做手术,祝医生不应当上台的,可谁都犟不过她,祝医生亲自给妈妈做了穿刺。造影剂一通过冠脉,大家都清清晰楚看见,老人的右冠狭小至少80%,祝医生的眼睛当时就红了。主任二话不说,接过她手中的导管导丝,持续下面的操作,祝医生悄悄下台,回到监督间,眼泪瞬间下来了。心内科医生,该有多懂得,这样的冠脉意味着什么。大家叹气,怕什么来什么,要不,不告知老人,直接把支架放了?祝医生一边摇头一边哭,自己的母亲,自己最懂得。
就这样,这么多心内科医生眼睁睁看着像自己亲人一样的祝医生的妈妈,带着严重的冠脉病变分开了手术间,想做点什么,也能做点什么,却什么都没做。
没有人去抚慰祝医生,因为大家也想哭。
说实在的,医生全身心都想着怎么为病人好,能多为病人做点什么,可到了自己家人,却往往无能为力。不是没有实力去做,而是在家人面前,医生也只是个姑娘、儿子,而不是一个医生。
另一位全国威望级的血汗管专家有一次讲到心内科的药物治疗,突然提到自己的母亲,也是发作严重的心绞痛,每天药不离身,吃的只是些救心丸、保心丸之类,一个正规的治疗用药都没有。专家推举吃的药,老人一概不信——都没著名,没听说过;推举去看另一个专家的门诊,老人也不去——你们医生就会恫吓人。
专家当然没有哭,可那种无奈,当医生的都有领会。
什么时候,能让医生把十八般武艺都使得出来,没有任何阻挡,不管是经济上的,精力上的,政策上的,家庭上的,全心给病人看病、治病,也许,医生不会再有无奈和遗憾的眼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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