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精神科护士的两年：被打、被歧视，我为什

　　六月，全国多地气温一路走高，在曹华所在的精力专科医院，病人的洗澡频率也由一周一次改为一周二次。在精力专科，27岁的男护士曹华和其他护士同事一样，要一直确保病人在自己的视线规模之内，洗澡也不例外。

　　时钟调到两年前的那个初夏，大学刚毕业的曹华通过了某省三级甲等精力专科医院的测验，拿到了三甲医院的Offer，但“精力专科”这四个字成了同窗们调侃的由头。

　　“护士长，你可要当心啊，精力病医院可不是好待的。”在大学邻近的烧烤店里，氤氲的热气中，同窗们举着啤酒，如此打趣。

　　作为班级里的组织委员，曹华因高情商被戏称为“护士长”。但在大家的想象中，身高165CM，体重仅有54KG的曹华，无论如何也无法与精力科医院接洽在一起。

　　但热爱电影《飞越疯人院》的曹华，仅凭着一腔酷爱，就这样一直待到了现在。

　　专治到点不吃药

　　“我刚来的时候，好像进了牢房，牢房里的大佬们都围着你。”曹华回想道。

　　他所在的精力专科医院，开设有情绪障碍科、物资依附科、神经症科、早期干涉科及封锁病区。封锁式管理的病区，进出病房都须要经过一道铁门，医护人员会随身携带专用钥匙。

　　在精力科也是APN排班模式，依照三班的原则支配班次，并对护士进行层级管理。每天的白班随着晨交班开端，整顿床单位，交接重点病人情形。为了防止弄混患者，对每个科室的衣物做好特别标志，封锁科室病人需护士陪伴。

　　值班的护士们每天都要对病人进行安检，检讨包裹，刀子、剪刀、鞋带、镜子、绳子、甚至大容量的洗发水等都要收缴，以防自残或者损害他人。有的病人甚至能拿毛巾、易拉罐的拉环来损害自己。

　　“只有你想不到的人，没有这里没有的人。”曹华举例说，有病人把毛巾，撕成条状拴床旁扶手那里，自己把脑袋塞进去两腿伸直的坐那里，以到达轻生的目标。或者有病人趁护士不注意，把家眷喝完饮料的易拉罐拉环偷偷藏起来割腕。

　　与其他科室不同，精力病人住院治疗以药物、心理辅导为主。曹华每日上班，14时测量病人体温、脉搏、大便次数及睡眠时光，带病人做一些CT等惯例检讨及心理考试、量表。依照分级护理请求，负责分管病房的一切护理工作。

　　对于一个精力科护士而言，精力症状辨别才能是必不可少的，他须要及时鉴别患者是否处于急性发作期，并及时处置，哪怕是康复期患者也可能复发。

　　“比如，病人情感不稳、无故发性格、突然否定自己的病史、谢绝服药，极有可能就是精力决裂复发的预兆。这时候，就须要精力科护士介入，懂得病人发生这种行动的原因，解决好刺激他复发的诱因，保持药物治疗。”曹华介绍道，在精力科工作时光久了，病人的症状一般可以看出来。

　　目前，对于精力类疾病而言，传统的药物治疗还是重要门路之一。如何让缺少自知力、否定有病的精力疾病患者乖乖吃药是许多精力科护士最头痛的问题。

　　曹华每次看病人服完药后，要检讨病人口腔，确保病人不会涌现藏药、吃完就吐的情形。口服药的发放请求是做到“看服到口，咽下再走”。曾有精力科从业者戏谑道“精力科护士，专治到点不吃药！”

　　病人可能会有各种各样不吃药的借口，曹华不时得扮演各样角色：“尼古拉夫斯基，我命令你现在吃药！”“孙悟空让我给你送药。”“大老虎必需得吃药。”“冬瓜、西瓜、小甜瓜”……下班后的公交上，曹华的耳边还会嗡嗡响个不停，甚至幻听。

　　在看待患者的时候，曹华自以为有着比看待女朋友更多的耐烦，“与他们朝夕相处的我们，一言一行可能都会是某个患者眼里的火烛，或是阴雨。”

　　精力科的病房早已不是本来的样子，尽管部分科室仍是封锁式管理，但外观看起来与普通病房并没有大的差异，病房里窗明几净、设施完美。

　　但镇静不时被突然划破，提示着这里病人的特别。

　　压力、暴力与轻视

　　上班突然被打，是件很窝火的事情，但这却成了精力科护士的时刻面临的危险。

　　2019年，曹华正在讯问病人大便次数，突如其来一巴掌打在脸上，眼镜都飞到半米远外。脸火辣辣的疼，鼻血直流，曹华捡起眼镜，去洗脸止血。冰凉的水也无法让曹华的心火冷却：“辞职，不干了！”

　　但当他处置完回来，看到这个18岁精力发育迟滞的男孩子打起自己更狠，他的火熄了。

　　这确定不会是曹华挨打的终点。

　　曾有先辈告知曹华，在病房内走动必定要靠着墙走，不能在走廊中间。因为这样可以下降被精力病人从后面勒住脖子的风险，只是下降，不能避免。

　　精力科的病人缺少自知力、理智，而且受幻觉、妄图的安排，其攻击行动往往难以预感。2014年，时任国度卫生计生委宣扬司副司长邓海华介绍，有10%的重性精力疾患可能涌现肇祸、肇事等行动。

　　并且，精力科医护人员面对的很多患者攻击行动，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形下突然产生的。有被害妄图的患者会把周围的人，包含护士想成关键他的人，有钟情妄图的患者，会以为某个护士对他发生了爱情，纠缠不休……

　　有时，曹华认为自己每天置身于“幻境”里：上一秒在对着你笑的病人，下一秒可能就会有突如其来的喊叫。

　　但精力科护士又不能回避这种环境，因为所有异常的声响都必需在护士的“监控”之中。他必需有最精确的断定、最快的反响速度，冲在前面，备掩护带、查看物品，然后麻利地打针、喂药、鼻饲、心理劝导。

　　上岗的每分每秒，都像拧紧了发条的闹钟。如果一不留心，病人就有可能涌现意外。

　　作为曹华的先辈，已在首都医科大学从属北京安宁医院工作32年的王久英护士，只被一个10岁的孩子打过一次，但语言攻击“倒是几乎每天都有”。

　　王久英护士重复强调，那次被打是因为自己当时戒备意识特殊低。在安宁医院的儿童病房，一个精力决裂的10岁孩子不愿住院、想家，在那里闹。也是一个母亲的王久英忍不住心疼，一心想要安抚他的情感，没留心被打了一拳。

　　更让王久英意外的是，等孩子情感稳固下来，找到她，怯生生地报歉：“阿姨，对不起，你疼不疼？”

　　踹门、拍玻璃、叫骂、推搡……这些行动对任何人不啻为一种折磨，可这却成了精力科护士的日常。除了工作上要蒙受的心理压力之外，他们也要蒙受社会上别样的眼力。人们对精力疾病的恐怖，不仅让精力疾病患者无法得到公正的对待，还让精力科护士变成了一类“特别的人”。

　　留不住的精力科护士

　　压力大、测验多、薪酬一般、极有可能遭遇暴力，但曹华依旧没有懊悔自己的选择。“习惯了，就会认为他们（精力科病人）也没有那么恐怖。”

　　但无法躲避的是，精力科护理工作内容单一、精力疾病的复发的比例高，这也使得精力科护士造诣感非常低。以抑郁症为例，在抑郁症临床痊愈后，有21%～37%的患者在一年内会复发，15年后这一比例为85%。

　　2015年，有学者对福建省龙岩市第三医院81名精力专科医院护士和100名综合医院护士采取护士满意度工作量表进行剖析。调查显示，精力科护士的工作满意度显著低于综合医院护士，他们对工作负荷、工作本身、工作被认可、家庭与工作平衡、管理、与同事关系、个人成长与发展、工资及福利的满意度依次下降。

　　同年第9期《山东大学学报（医学版）》杂志上。山东大学护理学院研讨人员发表论文，研讨指出，80.7%的精力科护士存在不同水平的心理困扰。

　　其原因在于，护士的工作大多默默无闻，劳动成果得不到社会的充足认知，加之缺少完美的社会支撑系统，外界对精力科的护理工作存在误会、成见等，都会让护士感到到职业价值得不到体现，发生情感低落、身心疲乏等不良反响。

　　多元发展机遇少、工作无造诣感、工作压力过大、人身安全保障缺失，使得国内精力科护士人才存在不同水平的流失。《卫生职业教导》2015年第七期甘肃省天水市第三人民医院调查数据显示，精力病专科医院合同制护士离职率为18.6%，离职高峰在合同制护士工作1年以内。《预防医学》2017年第5期颁布的数据显示，浙江省温州市精力科医生流失率为22.41%。

　　精力科护士流失率要远远高于护士平均流失率。2007年国度卫生部调查全国696所三级医院护士流失率，接收调查的三级医院，平均的护士流失率是5.8%，而最高的能到达12%。

　　一方面是专科护理人才的流失，另一方面是大众心理健康问题越来越广泛的今天，精力卫生执业人员远远不足。国度卫健委疾控局精力卫生处供给的数据显示，截至2018年年底，我国精力科执业（助理）医师有4.0435万名，平均每10万人口有2.9名；注册护士有10.1282万名，平均每10万人口有7.3名，而世界平均程度为每10万人口有4名精力科医生、13名护士。

　　曹华只是认为那些同行“没有保持住”，但如何留住、造就更多，须要各方去追求更科学的计划。

　　加薪管用吗？

　　“愿望吧，不过，还是要顺其自然。”曹华说。

　　（应受访者请求，曹华为化名）